阎真:主人公聂致远有很多纠结,因为不同的价值选择在向他招呼。这种选择就是“义利之辨”。这是小说的基本线索。这是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生活状态,我自己当然也不例外。这个人物有高力伟、池大为的影子,因为他们都是思考着的中国知识。也许可以说,聂致远身上有更多的正面因素吧,还在坚守着知识应该有的价值底线。 吴投文:阎老师,你的长篇新作《活着之上》书名非常醒目,大致概括了小说的命意。你早先写了一篇文章《无人的》,《活着之上》的主题似乎可以在这篇短文中找到影子,看来你是思考很久了。 这部小说讨论的是,在市场经济背景下知识的社会角色选择。生活经验告诉我们,除了按市场的、功利主义的去生活,实际上也没有多大的选择空间。退守个人空间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啊,化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啊!一个知识,如果没有对生活经验的反思,他就会在这自然而然之中放弃更高的追求、境界,把的当作全部的价值之源,这种放弃抹平了知识和普通百姓之间的界线。我觉得这种界线还是存在的。知识应该更多地去关心与自己的生活无关的事情。如果活着就是活着的意义和价值的全部,那我们每天讲的人文,还有多大的意义呢? 阎真:是吧。我这不是一个文学史判断,而是一种情感选择。曹雪芹当年在西山脚下写《红楼梦》,据说是在门头村,我专门去过两次,没有曹雪芹的任何遗迹。曹雪芹胸襟之宽阔,人格之高洁,使我深深震撼。其次,这样写也是为了小说艺术处理的方便吧。我要树立一个标杆,我不能把自己景仰的所有文化名人,如司马迁陶渊明等等,全写出来,虽然他们都在充分地表达“活着之上”这样一种价值选择。曹雪芹是一种传统,一种文化选择,一种人生态度的代表。 阎真:我大学毕业以后在大学教书,已经有30年整,应该说,这是自己最熟悉的生活领域。就我有限的阅读视野而言,还没有看到一部真正很到位地表现了当代大学校园生活的作品。你也在大学教书,知道我们的生活没有很大的波澜,要在这种相对平静的状态下写出好看的长篇,有它的难度。《沧浪之水》写机关,能够有比较大的起伏,波涛汹涌。《活着之上》就没有。这减少了小说的内在驱动力。可我又不能为了故事性的冲击,把自己所看到的生活写成另外一种状态,那不真实。我的写作原则是现实主义,这对我来说意味着零距离地贴近生活,就是按照生活本来的样子去描述生活,但不是照搬生活,而是生活,生活的公共性。 总之,现实主义就是要在平常的生活中写出不平常的东西,写出属于作者个人独到的观察和体验。我的小说写的都是日常生活场景,我不会写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。同时,我又希望自己从日常生活之中写出创造性,写出属于自己的思考和感受。为了找到自己想表达的感觉,我思考了三年多,做了2000多条笔记。我的四部长篇,除了第一部《曾在天涯》,其他三部都做了2000多条笔记,反复思考,才动笔写的。 吴投文:小说中的主人公聂致远算得上是一个有骨气、有定力、有追求的知识,他实际上很单纯,与现实格格不入,内心非常,有时也不得不为而,某种潜规则。这种人在大学里很多,你在塑造这个人物时,是否注入了自己身在大学的切身感受?这个人物也有《曾在天涯》中高力伟、《沧浪之水》中池大为的影子,但又有了一些新的发展,是这样吗? 阎真:主人公聂致远有很多纠结,因为不同的价值选择在向他招呼。这种选择就是“义利之辨”。这是小说的基本线索。这是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生活状态,我自己当然也不例外。这个人物有高力伟、池大为的影子,因为他们都是思考着的中国知识。也许可以说,聂致远身上有更多的正面因素吧,还在坚守着知识应该有的价值底线。 阎真:蒙天舒是今日大学校园中的常规人物。这种人有极大的能量,得到了几乎所有的利益。他们在灰色地带上下其手,但又从不越界。这个人物是功利主义在很大程度上统摄了当代知识价值观的表征,不越界也是其功利主义的选择。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类人物功利主义的生活原则,但他又没有什么在规则上越界的事情。当然,这个“界”是法律和政策意义上的“界”,而上、人格上的“界”,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。 阎真:中国文化史上几乎所有的优秀人物,都是悲剧人物。因为他们按照人格原则,而不是适者的原则去选择生活。小说中的人物我都没有做极端正面或负面的描写,因为极端状态不是生活的。如果说这个时代知识有最大的悲剧,那么最大的悲剧就在于他们很难去什么,在功利主义的冲击面前很脆弱。这也包括我自己的状态。没有就没有家园,是弃儿和流浪汉。这就是悲剧。 吴投文:我有一个感觉,不知道对不对?你的小说中的人物都有一种或者萎缩的人生态度和特征,这些人物身上那种知识的性和与现实的对抗普遍不够,这与我对知识的定位有一定差距,而你对这些人物的或者萎缩怀着某种认同或同情的态度。说实话,我对此颇为困惑,不知道这是你本人的态度,还是你对现实是否怀着很深的无奈? 阎真:我们不能要求知识是游离了社会大潮的局外人。在当代社会生活中,功利主义依托市场获得了上的性。这是我对知识化的理解的基础。当代知识真正能够去做的,或者说,对他们来说有现实有效性的要求,不是去靠近,如屈原、司马迁、陶渊明、杜甫、王阳明、曹雪芹等等,而是坚守一种最基本的人格底线。在市场的背景下,能够有这么一条底线,就已经很了不起了。 我笔下的知识形象都是生活中的弱者,他们没有掌控命运的主动权。毕竟他们是平,而不是屈原、司马迁、曹雪芹。他们在上没有那么强大,理想化的性和当然是很不够的。我对他们的表现,是从生活现实出发,而不是从理想出发,更不是从的知识概念出发。如果从理想化的观念出发,要么就会造成描写的虚假,不真实,远离生活,要么就会失去普遍意义。而真实性和普遍意义,这是我写作的核心价值观。 吴投文:我理解你的这种价值选择,这了人物形象的真实性,不过这也是我感到有点不满足的地方。我觉得在你的小说中,知识承受的强度可能还是不够,一个知识如果只是守住最基本的人格底线,也许在现实中确实不容易,但也可能失去了一个应该有的标高。你如何理解知识与时代的关系?你怎么看待知识的操守? 阎线年从大学中文系毕业,当时的毕业论文是一个中篇小说,题目是《沙沙啊,沙沙》。记得是一个爱情故事。这个小说被同意当作毕业论文。北大非常宽容,不拘一格,让学生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和优势。我觉得这应该成为一种常态。文学院的学生为什么不能用创作替代论文?只要有足够的分量,就应该允许。十多年前,我在另一所大学教书,当时《沧浪之水》已经写完了,希望能够算作科研评职称。我给学校有关部门打了几次报告,一点回音也没有。如果我用了五年时间写出来的东西不能算作,那我在这个地方还有前途吗?在一再要求失败之后,我只好要求调离了。我想说的是,尊重每个人的特点和个性是多么重要。 推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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